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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(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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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:“給你娘煮的紅果湯。”

“謝謝娘……”陸珩的話沒說完,眼睜睜的看著羅蘿進去了。

她生氣了吧?

一定是。陸珩現在焦頭爛額,只能追在羅蘿屁股後頭,跟進去。

羅蘿一現身,引得眾人側目,陳氏和李氏的眼睛很放肆的在羅蘿身上游走,及至看到她手裏端的東西、陰陽怪氣道:“你手裏什麽東西。”

羅蘿猶如沒看二人,向陸寧德和陸老太太請了個安:“爹,奶奶,我煮了紅果湯,趁熱給婆婆喝下吧。”

陳氏顯然不肯被無視,抄著手,往紅艷艷的湯水裏瞧了一瞧:“喲!你這紅的跟血一樣,什麽湯?大夫開的藥方還是禦醫開的藥方?”

羅蘿強不耐煩陳氏在耳邊聒噪。可公公和奶奶都看著她碗,顯然也想知道,這碗湯的出處。

羅蘿心說,實話實說也好,隨便喝不喝,反正看在床上的人是陸珩的娘份上,還有自己目前是尹玉嫻的份上,能做這些,已經仁至義盡了。

“這是紅果湯,不是禦醫開的方子,也不是大夫開的方子,是偏方,治療疑難雜癥十分有效。”

李氏和李氏倒抽一氣。

“你這兒、太草率了吧。”

“就是啊,這偏方。餵,你婆婆可是公主啊,禦醫來了都沒辦法,你可倒好竟然那偏方來治她,你的居心何在。”

“你說什麽?”羅蘿瞟眼過去,落在陳氏臉上,就不打算收回來了。陳氏忽然間覺得尹玉嫻真不是一般的主,好厲害小眼神。

羅蘿的與其,探不出情緒:“你的意思我要害死她是嗎?”

陳氏抄著手,笑了笑,不作答。

羅蘿:“你怎麽想的,那是你的事;我怎麽想的是我的事。你不要把你想得強加給我,我是真心實意想要幫婆婆,怎麽到你嘴裏就變味了?我有偏方,我能救她,你有嗎?禦醫都說沒辦法,你怎麽不把你家的偏方拿出來用用?一天到晚說這個說那個,不把這個家弄得雞飛狗跳你們心裏就難受是不是?別以為我不知道,你們當著我婆婆的面,人前一套背後一套,她是公主,一輩子泡在蜜罐子裏,她好糊弄,我可看著清楚。”

“你你你、”陳氏突然覺得腹部痛,弓著身子捂著小腹左側哎喲哎喲的叫喚。李氏扶著她,道:“大嫂你這是怎麽了?”

陳氏噝噝兒吸著氣:“肝兒顫!哎喲……正好禦醫在這兒,奧喲……快給我瞧瞧……”

李氏瞪了一眼羅蘿,羅蘿也不是任人好欺負的,就回瞪了一眼。

李氏還麽有遇到過如此明目張膽的對手,打算再囂張一把,挫挫羅蘿的銳氣,就咬牙說道:“哼,公主早就看你不順眼了,等她醒了,非休了你不可,我就看著你什麽時候卷鋪蓋卷滾蛋!”

“休就休你以為我怕。”羅蘿激動的回嘴跟回去,身子也隨之一晃。羅蘿趕緊看了一眼自己的紅果湯:幸好沒灑。

再擡起頭,鴉雀無聲,陸珩、公公,奶奶,正望著自己。

羅蘿啞口無言,低下頭。

良久無話,還是陸老太太先開了口:“孫媳婦兒啊,你大伯母和你二伯母是長輩,你不能這麽跟她說話,他們呀,一輩子就這樣了,可你還年輕,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,以後見了,別理她們就是了。”

羅蘿本以為會被訓斥一頓,擡起頭詫異的望著面前的人:“奶奶……”

陸寧德揉了揉快炸了腦袋,嘆了一口氣:“兒媳婦兒,這湯水沒有問題吧?”說不做又補充道:“你別誤會,我剛才聽禦醫說了,你婆婆只能用藥性溫和的藥,如果太剛烈,怕她承受不起。”

“對呀,孫媳婦兒,你這個湯叫……紅果湯是吧?什麽果子。”陸老太太使勁兒嗅了嗅,空氣裏的新味道:“我聞著怎麽有點酸呢?”

“的確有點酸。但是不難喝,至於藥效麽。”羅蘿又把小時候的事跡拿出來講了一遍,這才看到眾人服氣的臉色,陸寧德聽到羅蘿說,果子是紅色的,完完全全的把藥效激發出來,湯才會變成紅色。

“兒媳婦兒有心了,這個東西一定很貴吧?”

羅蘿搖搖頭:“我也不知道,是我一個親戚送給我的。”

陸珩從羅蘿手裏端走了紅果湯。深情的望道:“娘子有心了。忙了這麽久,你先休息一下。爹,你快把娘扶起來,再不喝,紅果湯都要涼了。”

086

話說羅蘿說話的間隙,元安瀾在夢境裏過的好不熱鬧。

彼時,元安瀾見到自己 前面的人,站在婦人的面前,毫不猶豫的把碗裏的湯飲下,然後走上了那迷霧重重的橋。橋窄,淩空而設,從這頭延伸至那頭,大霧堵住了那頭的風景,對面是什麽景致不得而知,但左右兩側沒有圍欄,橋的萬丈之下,是深淵,霧氣繚繞,隱隱約約能看到裹著翠綠的嶙峋峭壁,還有潺潺溪流,一群群仙鶴飛來飛去,猶如仙境。

橋的那頭被霧給堵住了,元安瀾望著那人,怎麽看都覺得險伶伶的,心想那麽高,有沒有圍欄萬一掉下去了可怎麽辦。

元安瀾眼瞧著就要輪到自己了,拊胸不安的左看右看,心裏正跟自己說,這到底是哪兒,怎麽就來到這裏?

結果那人果然在她面前,跳下去了。

“啊!!!!!!!!!!!”

驚叫聲,魔音穿耳。

元安瀾的後面,長長隊伍立刻騷動起來。

元安瀾雖然見多識廣,但親眼看到別人自殺,還是生平第一次。她是又驚又嚇,原地跺腳,手指著深淵,眼睛望著坐在胡床上的婦人,語無倫次道:“餵餵,人掉下去了!你救、他掉了啊。天啊,你們怎麽回事。就幹看著啊。哎喲阿彌陀佛,真是造孽啊。”

婦人把臉擡起來,能看得見是瓜子臉,但是面貌卻朦朦朧朧,元安瀾看到了那張臉,冷靜了那麽一下下。

元安瀾暗忖:是美人?

婦人朝她努了努下巴,沈聲道:“叫夠沒有?”

說話間,橋的那頭,忽然出現兩個怪物。為什麽說是怪物,因為元安瀾見了嚇的連連後退,她無語問蒼天,她這是掉妖精窩裏了麽,竟然人身長著牛腦袋,另一個人身上長馬腦袋,又醜又嚇人。

哎喲我去,還真的是牛眼睛,那馬腦袋上的還有鬃毛。

“何人鬧事?”

長著馬臉的東西說道。

元安瀾眼前一花,雙膝一軟:親娘勒,還能說人話。努力扶正自己,她趕緊挪腳步往後,盡量把自己藏起來。

婦人給牛頭馬面使了個眼色,兩個怪物果然看到了躲在人身後的元安瀾。

元安瀾嚇得直哆嗦,兩手直搖擺,都不敢正眼去看。

牛頭馬面看著元安瀾的孬樣,搖搖頭:“再叫小心我抽你!老牛,咱們去後面看看。”

說著兩人身影消失,隨即出現在後面,騷亂的人群中。

遠遠的,元安瀾聽到那兩個怪物在說:“吵什麽吵,讓你們投胎已經不錯了,再吵立馬丟到十八層地獄,實習三個月。做人不好好做,做鬼還不老實的。”

鞭子的聲音清脆有力的可怕,伴著不知道是誰的慘叫。

元安瀾猛的抖了個激靈,後知後覺明白了:這不是人間,而是……陰曹地府?

我死了?

“讓我看看。”夫人依舊朦朧朧的臉,她伸手在虛空中一劃,竟然出現在一本透明的書。夫人用手撚了撚口水,翻了幾頁,然後把書合上;再次用手一比劃,透明的書,消失的無影無蹤:“原來如此。”

“你知道嗎,你剛才若是把喝了湯的魂魄嚇到,他生生世世都不能投胎做人了。”

元安瀾咕隆吞了一口唾沫,她今天,可謂是把一輩子的眼界都開了。她看著婦人,拿起勺子,往那小碗裏添湯。

這碗湯,該她了。

元安瀾不信自己已經死了。她忙看看自己的手,又摸摸臉,都是好好的呀……元安瀾不死心,去看後面,哎喲眼睛疼!元安瀾立刻把臉扭回來。

這都是些什麽人啊,一個個歪瓜裂棗的,剛才竟然都沒有仔細看,那些人跟丟了魂兒似得,兩眼無光,面色土色,有的臉都爛了,缺胳膊少腿,就差臉上寫著:我已經死了!元安瀾身子一彈,幾乎不用思考的,跟這些人拉開了距離。

心肝撲通通直跳,這些人簡直比死人看著還嚇人。

“到底是怎麽回事,好端端的,我怎麽就死了?”

“這我回答不了你,別磨蹭了,端著,喝。”

元安瀾悲傷的情緒一下子就湧了上來:“喝什麽喝,我好好的為什麽要投胎?我不投胎,我有相公有兒子,我不死,我怎麽舍得死!”

“生死簿就是這麽寫的。別磨蹭了,喝。”

元安瀾把對方的細嫩的小白手看的清楚,但是就是看不清臉。

元安瀾心裏有委屈和不甘,望著那灰撲撲的小瓷碗,喊著眼淚毫不留情的說:“喝什麽喝,你這破碗這麽多人喝,洗都不洗,多臟啊。我告訴你,我可是大瑨的公主 ,先皇的女兒,當今天子都要叫我 一聲姑姑,我要回去!”

元安瀾奪路而逃。

“攔住她!”婦人朝牛頭馬面喚道。

說是逃,可是元安瀾發現人太多了,她幾乎都沒地兒下腳,還沒走出十步,牛頭馬面一現身,就把她給逮回來了。

小碗重重的磕在案在。婦人生氣了。

“但凡來這兒的,就沒有一個走回頭路的。元安瀾,你今天已經在陰曹地府,就是天王老子也帶不走你,我剛才看了你典籍,如果不是看在是我們金龍大仙在凡間的子女,光你今天犯下的罪,我孟婆可以讓你魂飛魄散, 不要給臉不要臉。”

“你你你!”元安瀾覺得自己遇到了對手。哦不對,她的對手還有一個,那就是兒媳婦兒尹玉嫻,眼前這個和家裏那個顯然是一路貨色。

元安瀾甚至能想到,自己要是活到陸老太太的歲數,那尹玉嫻估計就是眼前人這幅嘴臉。真是要命!

孟婆又把碗端起來:“我最後再問你一次,你喝不喝?”

陸寧德將元安瀾扶住,陸珩舀了一勺子紅果湯,是個準備就緒的樣子。可是陸寧德發現,怎麽都掰不開元安瀾的嘴。

陸珩道:“這可怎麽辦,娘的嘴的閉怎麽緊。”

陸寧德蹙眉,用帕子在元安瀾的嘴唇邊擦拭,說道:“兒子,你先一勺子一勺子的餵,應該能餵進去一點……”

橋頭風大,吹得元安瀾睜一陣陣的睜不開眼睛,頭頂的是厚重灰色的雲,仿佛永遠都見不到晴天。

元安瀾緊閉雙唇,依舊不去接:“不喝。”

婦人怒道:“牛頭馬面!”

“在。”

“在。”

孟婆:“去給我娶三道天雷下來,我要劈死眼前這個挑三揀四的八婆!”

馬面:“啊?這個……孟婆,今天你已經取了第二道天雷,權限用完了”

孟婆:“什麽?!”

元安瀾在一旁幸災樂禍拍手大笑,笑完之後酸溜溜揶揄道:“還以為你多大能耐,原來也讓過如此嘛。哼,我告訴你,我元安瀾在上邊當公主的時候,你們這些要是敢對我大不敬,我動動手指就能讓你腦袋落地。”說罷,元安瀾給了對方一個驕傲冷酷的眼神。

雲霧湧動,孟婆的臉與身子更加模糊:“所以說不死別人,才要死你呢。身在高位,不利百姓,濫殺無辜,金龍大仙在凡間英明神武一世,所積累的功能,都被你給毀了。”

“那證明我會投胎啊,你沒那能耐啊,你就只能在這裏,給人端茶送水。跟我家下人有什麽區別。”

孟婆:“我今天要撕爛你的嘴!”

牛頭馬面立刻發出牛叫聲和馬叫聲,更出手將孟婆攔住。元安瀾望著眼前三個怪物,心裏多少有點怕。

霧氣越來越濃,元安瀾看到眼前的奈何橋,比之先前,更加看不清了。

孟婆被牛頭馬面拉住,使不出力:“哎喲我這一萬年的暴脾氣,她這是要挑戰我萬年的定力啊。”

牛面小聲說道:“孟婆息怒,這不、沒喝湯她還是金龍大仙的子女,人家上頭有人,忍忍。”

馬面說道:“是啊,這馬上橋霧就來了,下邊的輪道不是畜生道 就惡鬼道,她不喝也沒關系,把她眼睛一蒙,推下去就是了……”

元安瀾一聽,心肝兒險伶伶的顫抖,這年頭陰曹地府都用興濫用私刑麽?

“等等!不是投胎麽,我為什麽會投惡鬼道畜生道?”

孟婆道:“你要跟我們犟脾氣,那就只能投這些。”

元安瀾不甘心,可是一想到要入餓鬼道,還有畜生道……她哭腔道:”好吧,我喝……”

“哼,真是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東西。”

元安瀾一雙美目瞪去。那個小瓷碗重新遞了上來。嗅了嗅那碗紅艷艷的湯水,她把臉挪開:“怎麽是酸的,餿了吧?”

孟婆一楞:“酸?怎麽可能……”

雲霧裏,孟婆手裏的碗隱了去,覆又出現在元安瀾面前。孟婆再次伸直了手說道:“可能有點,你就將就一下吧,這是一百年前熬的,還是滿是蠻新鮮的,功效強勁,你喝了一定不會記得前塵往事。”

“什麽?一百年前!!”元安瀾聽道這話猶如五雷轟頂,她已經很將就的死了,也很將就著用這小破碗,現在,竟然還要讓她敬酒喝一百年前熬的湯!

元安瀾忽然兩顆眼淚掉下來:她一輩子山珍海味,錦衣玉食啊,臨了了,竟然如此寒酸,元安瀾一把鼻涕一淚,聲音都嗡了說道:“你們知不知道,我活著的時候,超過了一個時辰的食物,我是碰都不會碰的,我都已經很將就了,你們不能這麽對我?”說著,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,元安瀾把自己一生回顧了一遍,除了不甘心,還是不甘心,越是如此想,心裏就越難過,索性坐在地上,放聲哇哇大哭、

“我不管,你要麽現在給我現熬,要麽就放我回去,還有你們甭想害我。我就是做鬼也會告訴我父皇、那什麽大仙的,說你們動用私刑。”

元安瀾吸吸鼻子,繼續哭喪:“可憐我的珩兒啊,娘都沒來的跟你道別……還有,我的寧德喲,自打嫁給你我就使小性子,其實我不想的,我知道你心裏面最喜歡的人不是我,每次我只要一想到這個,就忍不住發脾氣,久而久之就習慣了,可是你依然能包容我,要是還有來世,我一定要再做你的娘子。”

那碗湯再次出現到元安瀾面前,元安瀾坐在地上聞著酸味擡起頭。是孟婆,從案幾後面走出來,雲霧裏,她的臉湊近,元安瀾終於看清了那臉。

顏!玉!嫻!

小臉盤,鼻頭挺翹,殷紅的小嘴唇勾了一角,水靈靈的桃花眼,透著狡黠算計……

孟婆豪邁的蹲在地上,一手翹著大拇指,一手端著藥,齜牙咧嘴道:“這後邊,可是有人都排了一百年還沒投著胎的,你這人從天而降,讓你插隊已經很不錯了。我告訴你,你今天耽擱的時辰,夠幾十個人投胎了,你嚴重的擾亂下界秩序,所以,這碗湯,就是真餿了,你也必須給我喝下去!”說著,孟婆捏住了元安瀾的下頜,拿出撬開嘴巴的力道。

元安瀾使勁掙紮,酸到掉牙的湯汁,就這麽順著喉嚨到了肚子裏,然而那人還不肯放過她,元安瀾在一面在紅艷艷的湯汁裏洗臉,一面吞咽呼喊道:“兒媳婦兒你能這麽……對我,不要……不要……”

087

“還是孫媳婦兒的法子有效果!公主喝進去不少呢。”陸老太太驚喜道。

陸寧德也難得見了笑顏:“是呀是呀……”打眼去看對面的人,兒媳婦兒這姿勢有點不雅啊……

可不就是不雅麽。因為不好施展,羅蘿索性脫了鞋子上了床,用手捏住了元安瀾的下頜,雖說人是昏迷的,可是羅蘿的手感告訴自己,怎麽覺得這人是故意咬著腮幫子不張嘴呢。於是,她索性兩腳分開,半蹲著,兩只手用盡了全力,總算把元安瀾的嘴給撬開了。

陸珩起初覺得這樣所有不妥,但母親的的確確能張嘴喝藥,他和父親相視一眼,默認似得,也就沒人說什麽了。畢竟最要緊的事,就是人母親把藥喝下去。

陸珩把藥水一勺勺的餵進母親嘴裏,羅蘿見了,說道:“你這麽喝不行,要麽換個大點的勺子,要麽那碗喝,這湯冷了就更酸了。”

陸珩有點不放心:“可娘子,娘還沒有醒呢,大口餵她,嗆著可怎麽辦。”

“沒事沒事,我會,趕緊給我。”說著話,羅蘿已經從陸珩的手裏接過了碗。

陳氏的肝痛緩解了許多,李氏聽到裏屋很熱鬧,就和陳氏又進了,打眼一看,驚得說不出話。羅蘿脫了鞋子,踩在元安瀾的精雕的梨花木床上,要知道,陳氏和李氏這幾十年也就進了著裏屋幾次,尹玉嫻才進門多久,就已經敢上床,還在元安瀾的頭上放肆。

在她倆看來,可不是放肆麽,那渾蹄子就差一屁股坐在公主臉上了!

羅蘿半蹲著,曲著雙膝,已經開始打閃了。她做這種事最在行,以前山寨的大黑狗誤食了東西,也是被她這麽灌藥的,狗嘴難撬,人嘴她還怕撬不開?

於是乎,羅蘿駕輕就熟,果然一手掐著嘴,一手把藥汩汩的灌進了元安瀾的喉嚨裏。

“咳咳!”

陸寧德大喜,陸珩興奮的說道:“娘有知覺,會吞咽了!”

羅蘿額頭已經起了細細的汗珠,見元安瀾有了反應,她心裏也著實替她開心。“還有小半碗。”羅蘿擡起胳膊橫過腦門,細密的汗珠不見了,轉眼又淺淺的起了一層:“爹還是一眼,將娘的扶好,我擡她下巴的時候,才會被嗆到。”

陸寧德對眼前的兒媳婦兒一遵從:“好好,你來吧。”

羅蘿微微伸了伸又酸又麻的腿,陸珩看在眼裏,心疼道:“要不我來吧。”

“沒事兒,還有一點點了。已經給娘喝了兩大碗,很快就會有效果的。”

元安瀾的嘴被羅蘿捏成了雷公嘴,紅艷艷的紅果汁兒眼看著就要到底了

“不要、玉嫻不要……不要……”

元安瀾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勁兒,竟然能夠動了。可是這一動,紅果湯就順理成章的倒在了元安瀾的臉上。許是被溫熱的東西撫摸過,元安瀾竟然奇跡般醒了。

羅蘿看著元安瀾,元安瀾睜開眼睛看著羅蘿,四目相對,元安瀾看了一眼羅蘿的跨在她身上,就差一屁股坐她臉上了。元安瀾渾身顫抖,就聽到羅蘿深情的喊了一聲娘。

水靈靈的桃花眼,小臉盤,鼻頭挺翹,殷紅的小嘴唇勾了一角,英氣逼人又狡黠……

元安瀾美目大瞪,說不出話,依舊顫抖。就在大家正準備一圍而上的時候,元安瀾忽然兩眼一翻,又昏過去了。

“啊!這怎麽回事?”除了羅蘿,陸寧德急了,陸老太和陸珩更是慌了。

羅蘿卻慢條斯理的從床上跳下來,把碗塞給陸珩:“好了沒事兒了,把那什麽禦醫叫進來。”

羅蘿趿拉上鞋子就要走,陸珩見羅蘿胸有成竹的樣子,就明白,母親此番定是無礙了。

“禦醫,禦醫進來!”陸珩郎朗一喊。禦醫聽到聲音以為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,都進來了。羅蘿打工搞成,自然而然就被擠到了一旁,陳氏和李氏知道情況不妙,也跟著進來。兩人看了羅蘿一眼,皆是個幸災樂禍的樣子。

禦醫在一旁診脈,一邊摸著胡子。羅蘿站在地上,給自己捶腿,她後知後覺,剛才那惡婆娘是在叫她名字嗎?

素香含著淚,在水盆子裏絞帕子,一份心疼的為元安瀾擦去臉上紅艷艷的紅果湯汁。太尷尬了,這果子的湯水紅的跟血一眼,帕子一碰立刻染了色。在她服侍元安瀾的這些年,公主連睡覺都要仔細照顧的容顏,何曾收到如此‘重創’,簡直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都不為過。

倆禦醫一個為元安瀾看眼睛,一個診脈,忙活得上下其手。

“奇,真是奇啊!”禦醫的臉上透著驚喜的光彩:“下官活了這麽大的歲數,從沒有見過這等奇跡。”

陸寧德道:“禦醫,我夫人她剛喝兩碗藥下去,明明已經醒了,都睜開眼睛了,可又轉眼有暈過去了, 你快看看…”

禦醫揮手示意:“公主既然已經醒了,喝了兩碗藥下去,虛弱的身子一下耐受那麽多的藥效,難免會體力不支。還有下官看了看公主的眼睛,已經從混沌轉為清亮,氣血順暢,脈搏也更加有力了,真是可喜可賀啊。並且你們就不必擔心了。公主很快就會醒的。”說著,老禦醫註意到剛剛臉上還幹幹凈凈的公主,怎麽滿臉沾著血?

“公主臉上的紅色是……”

一說起這個,陸寧德趕忙道:“這個叫紅果湯,是我家媳婦兒熬的,都喝了兩碗了,剛才她還醒了,轉眼又暈過去了。禦醫,你快看看。”

羅蘿捶夠了腿,直起了腰,就看到禦醫在翻藥碗裏藥渣子:“別找了,沒有了。”

“少夫人。”禦醫倆人雙眼大放異彩,猶如看的不是常人,向羅蘿一拱手,禮數周到道:“少夫人是用了什麽靈丹妙藥,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讓公主蘇醒,要知道,我們已經束手無策了啊。還請姑娘告知,究竟是用的用了哪些藥?”

羅蘿看著禦醫,笑了笑:“也沒那些藥。”羅蘿幾乎就要脫口而出,但是……陸珩加算是皇親國戚了,連他們都沒見過紅果,她若說了,那老頭會不會問她是哪兒的,然後順騰摸瓜就知道她是來自銅鑼寨的?

不行不行,不能說。

“那個,就是偏方而已。我只是恰巧用對了地方而已。”

“少夫人不說,下官也不好強求。只是……少夫人一人知道,未免太可惜了,身為醫者如若以後在遇到這等疑難病癥,得了少夫人的秘訣,那便可以行醫救人,還請少夫人不吝告知,我等感激萬分。”

說著,有鞠了一躬,是個非知道不可的架勢。羅蘿笑更加燦爛了。哼,這倆老頭真是狗屁膏藥甩都甩不掉了是麽?那麽想知道,她偏不告訴,以後等她離開了陸府,說不定還能以此為生呢。她一說,那不就是把秘方說公之於眾了?

羅蘿不打算理會倆老禦醫,既然陸珩的娘已經沒有事了,那她留在這兒也沒有什麽作用了。瀟灑的把身子一轉,兩手負在身後:“什麽藥啊的,偏方,你們就別惦記了。”

禦醫面面相覷,一聲嘆息:“哎……”

宜蘭園的危機解除了,羅蘿一路往東苑去,發現今天的葉子格外的綠,花也格外的美。走著走著,清風拂面,不悶不燥,倒讓她想起,她還未進去時,陳氏和李氏所說的話。

休妻。

是啊,哥哥和夜千行不是希望她一輩子都待在陸府麽?那如果陸府休了她,她不就待不下去了麽?

羅蘿回頭,望去自己來時的路,長長的廊道,綠植藤蔓纏繞,空無一人。休妻,自己以前怎麽沒有想到呢。

“好,如你們的願,休吧,我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。”

羅蘿負手走了,走的心情明媚,暢快順意。那碗紅果湯救了元安瀾,從此,她不欠陸府任何,包括那些被她賣了的首飾……

元安瀾徹底無沒有了大礙。如同禦醫所說,人很快就醒了,醒來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。

那時候,禦醫還替元安瀾診了診脈,這才打哪兒來回哪去。

陸珩這廂的心頭大事一了,整個人也都放松下來,才想起羅蘿不在跟前,定是回了東苑。

“爹,奶奶,娘此番無事,多虧了玉嫻。”

元安瀾人是醒了,但是病來如山倒,嘴唇失去了光澤,整個人都蔫兒的,不過好在臉色已經泛紅。

她一聽到玉嫻兩個字就不寒而栗。她可沒忘記自己做的那個夢,那可惡的孟婆竟然長著和兒媳婦兒一樣的嘴臉,她就說,怎麽說話那那麽不中聽,原來都是一路貨色。

往事不堪回首,夢裏被那孟婆欺負,醒了還被媳婦兒欺負!元安瀾現在睜眼閉眼都是尹玉嫻騎在自己身上,卡著她下巴。說起下巴,元安瀾趕緊動了動——哎喲,可真疼啊。尹玉嫻是要掐死她麽。

“夫人,多虧了人家玉嫻呢,你平時對人家太苛刻啦,她是個孝順孩子,以後對她寬容些。”

元安瀾回了正魂,病是病了,但美目還能帶著韌勁,到底是與生俱來的。

元安瀾翻了個白眼,把臉一皺,嘴裏包著什麽。

陸老太歡欣道:“公主啊,要不是孫媳婦你也不會這麽快痊愈,珩兒還請了宮裏的禦醫,他們都束手無策,還是人家拿出偏方救了你一命,那紅果啊,真是有奇效呢。”

元安瀾用手指了指嘴巴。

“夫人,你想說什麽?”

腹部忽然有什麽東西要上噴湧,元安瀾急急的粗聲哈氣道:“酸……想吐。”

088

陸珩辭了父親陸寧德和母親元安瀾後,獨身回了東苑,他的步子都的極快,對羅蘿的行為感激不盡。本以為她與母親水火不容,沒想到竟會伸出援助之手。

興高采烈推開房門:“娘子!”

陸珩在屋子轉了一圈,發現羅蘿在裏屋裏收拾衣服。

陸珩看不明白了。

“娘子,你這是為何?”

羅蘿擡眼看他:“你娘好點了嗎?”

陸珩目光落在羅蘿打包的包袱上面,說道:“哦她已經好多了多虧了你的藥。娘子,你這是幹嘛呀。”

羅蘿在包袱上打了個死結,尤嫌打得不好,她加重了幾分力道:“你們不是要休了我麽,我提前收拾一下。”

陸珩變了臉色,不由分說,從羅蘿手裏拿走了包袱,羅蘿看著花布包袱一下子到陸珩手下,她竟然沒有生氣,反而耐著性子,伸手討要:“還給我。”

陸珩看著她,氣道:“誰說要休你了,我是你相公,我不休你誰敢休你。”

羅蘿肩膀一沈,無奈的望著陸珩:“陸珩,你承認吧,府裏,你娘還要在啊伯母二伯母,還有下人眼裏都瞧不起我,覺得我不配做陸府的少夫人,正好,我也不想待在這兒了,我求你休了我,以後一別兩寬,早死早超生,你娘說了,以後還會給你找更好的。”

羅蘿的話,就像一把刀子,狠狠的照著陸珩的心窩捅。這一天還是到了。她執意要走,留不住了。

羅蘿趁著他失神的時候,把包袱接了接了過去。

“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。你在乎別人對你的看法,你呢,有沒有在乎我對你的情誼。難道我陸珩對你的情誼,你一點都感受不到?”

羅蘿望著陸珩,陸珩的眼睛猶如山頂的熾烈的太陽,閃耀著一樣的光,羅蘿移開目光,暗暗的咬著下唇,指甲嵌進肉裏。

“你當真一點都感受不到?”陸珩忽然逼近羅蘿,羅蘿不明就裏,直到被陸珩逼道退無可退。羅蘿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陸珩的強勢。兩具身體近在咫尺,本就熱的天氣,一下就讓羅蘿臉紅,汗流浹背。

陸珩的胸膛宛若銅墻鐵壁,羅蘿使勁推都推不開:“你讓開啊。”

陸珩低頭,眼睛緊追著羅蘿的眼睛不放:“你回答我。”

羅蘿知道讚成不說是不行的了。她冷靜下來,看著陸珩頎長消瘦的身板:“我承認,你對我很好,可是我——陸珩直接跟你說了吧。我其實……”羅蘿欲言又止,望著陸珩,她的心噗通噗通直跳。

陸珩的眼睛會勾人。

“你說啊。”

“我不是尹玉嫻。”

“……”

正如羅蘿意料之中,陸珩楞住,沒有說話。

羅蘿能感受到那雙禁錮自己的雙手有一絲絲松懈了。

“我不是尹玉嫻。真正的新娘另有其人,不是我。”

陸珩忽然松開了她,低著頭,像被抽走了力氣一樣,長長的睫毛籠罩在陰影裏,終於不見了那光彩的神色。

羅蘿知道自己的大實話會讓陸珩受不了,沒想到陸珩居然這麽冷靜。

“你說的這些——”

“我說的都是真的。”

“我都知道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我說,我都知道。”

明明的六月的天,羅蘿怎麽覺得像寒冬臘月,她的汗毛忽然倒豎起來。

這回該她目瞪口呆,不能自已了。

“你騙我!你怎麽可能知道。”蘿不信,怎麽可能,她隱藏的這麽好,怎麽可能露馬腳。

陸珩苦苦一笑,凝著羅蘿:“你的名字,是不是叫羅蘿。”

羅蘿徹底無話可說了。

兩人四目相對。羅蘿的腦子裏翻江倒海,銅鑼寨,哥哥,夜千行還有來到這裏所參與的事,一樁樁一件件,猶如一群烏鴉,烏泱泱飛來,又烏泱泱飛走。腦子裏徒留下一片空白。

陸珩望著羅蘿,腦子何嘗不熱。他幾乎就要把自己是夜千行的事的脫口而出,不能說。

陸珩幾乎活生生把話給咽回去,只撿了一些原由,娓娓道來:“還記得上次我帶你去花溪谷麽,你喝醉了,什麽都說了。”

“花溪谷?”羅蘿 攏共就去了那花溪谷兩次,一次和公公婆婆去的,第二次是和陸珩去的,對了,那天她是喝醉了,差點讓陸珩占了她的便宜。

羅蘿對侵害道自己人身安全的事,總是格外的有記性,她心有戚戚,發覺陸珩這個人城府有點深。

“你知道我是假冒的?”

陸珩點頭。

“也知道我不是尹玉嫻。”

陸珩再次點頭。

“新娘另有其人,是我假冒她的身份嫁進陸府的。”

陸珩繼續點點頭。

羅蘿護坦覺得眼前的人好可怕,他什麽都知道,卻只字不提:“你都知道,那你怎麽問我,怎麽不說?”羅蘿不知為何,一股子邪火竄了上來。雖然不中聽,但事實上,明明是她把陸珩耍了,可是現在反過來,自己像是被陸珩耍了。

陸珩一臉誠懇說道:“我一開始也想問的,可我覺得你說的醉話,醉話不可信,所以也就沒有當真。但是我沒想到,你說的竟然是真的。”

“陸珩,很好玩是吧!”

陸珩面對羅蘿的吐痰發火,著實摸不著頭腦,按道理,應該是他這個相公發火才對啊。

“娘子你怎麽了,別生氣啊。”

“誰是你娘子,尹玉嫻才是你娘子,我不是。你不是知道麽,我叫羅蘿,以後你只準叫我的名字,不準叫我娘子。我雖然替她嫁給了你,但是該與你成親不是我,所以我要走,你趕緊寫休書,把我休了。”

陸珩的臉色沈下來,他兩手再次把羅蘿牽制住,按在墻上,整理好情緒後,他強迫她對上自己的雙眼。

“羅蘿,你挺好了,跟我成親的是你。不管真正的尹玉嫻是誰,我只認你,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,你如果尤嫌不夠,那我就重新再娶一次!”

“你知道我是誰嗎,你就娶我!”

羅蘿脫口而出,嚇了自己一跳。她忽然有個疑問,這個陸珩到底知道不知道她的身份。如果知道,陸珩會不會……雖說銅鑼寨是遭了道,莫名頂了劫鏢車的黑鍋,但明面論起來,銅鑼寨和陸府的確是八字不合。

陸珩知道,作為夜千行,他把羅蘿了解得一清二楚。

“我只需要知道,你叫羅蘿,不是尹玉嫻,嫁給我,在你看來你錯誤的決定,但對我來說,卻是上天最恰逢愜意的安排。這是命中註定的緣分。”

看來陸珩並不知道。羅蘿暗暗松了一口氣。她害怕自己喝醉了嘴上的沒個把門全給說出去了。

“這不是命定的緣分,這是孽緣,陸珩,你放過我吧。 我不識字,也不會畫畫,更不會吟詩作對,做陸府的少夫人太難了,求求你放過我,正好你娘也不喜歡我,大家合不來,何苦將就的在一起。”

“這就是命定的緣分,怎麽會將就。阿蘿,你睜大眼睛看著我,我陸珩到底哪裏不好,讓你如此想要逃,你告訴我,我改。”

那一聲阿蘿,喚的羅蘿心神忽然不安。這話……讓她想起了夜千行。女人的心,是柔軟的,尤其是面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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